·FTX的崩潰，可能會激發許多潛在的問題：FTX的客戶及其資金是否還有保障？加密貨幣的監管前景是否會收緊？FTX的倒閉是否會引發更廣泛的市場失靈，就像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那樣？
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所之一FTX本週的崩潰，讓人想起了“雷曼時刻”——2008年投資銀行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的倒閉引發了全球金融危機。
上週，由加密貨幣行業知名人物山姆· 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創立的FTX困境加深、幾近破產，震驚了數字資產行業。11月8日，FTX在客戶提款激增引發流動性危機後，與主要競爭對手、全球最大加密交易所幣安（Binance）達成了紓困協議。
但在當地時間11月9日晚，幣安發表聲明稱不再推進收購FTX，令FTX的未來再次陷入不確定，該公司正面臨高達80億美元的資金缺口。
這一連串事件導致全球加密貨幣市場遭受重創，讓因美國中期選舉結果的不確定性而動盪不安的金融市場雪上加霜。分析認為，更大的問題是加密行業的脆弱性再次凸顯。圍繞FTX未來的不確定性，已威脅年輕加密貨幣企業的生存，因為它們難以讓華爾街、監管機構和主流消費者相信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兩個加密貨幣大亨的糾纏
為了理解引發全球加密行業高度關注的這筆交易，首先需要了解一些複雜的背景故事。
幣安和FTX維持著全球大多數加密貨幣交易。幣安是兩個交易所中較大的，由中國出生的億萬富翁趙長鵬經營，他在加密圈子裡被稱為CZ。
幣安聯合創始人趙長鵬
FTX總部位於巴哈馬，由30歲的美國億萬富翁、民主黨主要捐助者山姆· 班克曼-弗里德經營。班克曼-弗里德被稱為SBF，以穿著休閒短褲和T卹著稱，6個月前的賬面財富估計為240億美元。他是最著名的加密貨幣高管之一，經常在各類會議上採訪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和英國前首相託尼·布萊爾等名人，被媒體稱為“下一個沃倫·巴菲特”。FTX一度被視為加密貨幣的“藍籌股”公司之一，業務穩定、資本充足。
FTX創始人山姆· 班克曼-弗里德
上週，美國區塊鏈與加密資產媒體CoinDesk披露了一份文件，稱同樣為班克曼-弗里德所擁有的做市商Alameda持有異常多的FTX代幣FTT。該報告表明，FTX和Alameda名義上是獨立的企業，實際上關係密切。報告發布後，趙長鵬宣布，幣安將拋售其全部FTT代幣，價值約5億美元，導致FTT的價值暴跌。
由於擔心賠錢，投資者在3天內裡從FTX的交易所撤出了60多億美元，恐慌持續蔓延。11月9日，班克曼-弗里德在社交媒體上發表聲明，表示“希望並且請求幣安收購FTX”。
隨後趙長鵬同意收購這家市值320億美元的公司。收購消息一開始在加密貨幣社區裡受到了謹慎但樂觀的歡迎。但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問題很快就出現了：FTX的員工紛紛離職，幣安難以確定其公司賬目上漏洞的確切規模。
最終，幣安在對該公司的財務狀況進行審查後，決定放棄這項不具約束力的收購要約。幣安9日在聲明中表示：“一開始，我們希望能夠提供流動性，從而支持FTX的客戶，但這些問題超出了我們的控制能力。”“根據公司盡調結果，以及有關客戶資金處理不當和美國機構參與調查的最新報導，我們決定不再推進收購FTX的潛在計劃。”
知情人士稱，在9日與FTX投資者的電話會議上，班克曼-弗里德表示，由於最近幾天收到了許多客戶的提款請求，他需要緊急資金。這些請求引發了嚴重的流動性緊縮。FTX向投資者表示，希望通過股票資本籌集至多40億美元，以填補資金缺口。
整個加密貨幣行業不寒而栗。9日，納斯達克指數下跌2.5%左右，道瓊斯工業股票平均價格指數和標準普爾500指數均下跌2%左右。就連比特幣也下跌約16%，自2020年11月以來首次跌破1.6萬美元，與2021年11月達到的歷史高點相比下跌了約75%。
投資者損失慘重，加密貨幣再次失去信任
同樣在9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加里·詹斯勒（Gary Gensler）向加密平台發出嚴厲警告，此前一年多，他一直鼓勵加密平台公開在SEC註冊。他還將加密市場比作一堆積木，每失敗一次，積木就會變得更弱。
美國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經濟學教授埃斯瓦爾·普拉薩德（Eswar Prasad）表示：“這一事件突顯了整個加密貨幣大廈的脆弱性。”“即便是財務狀況明顯穩定的大型機構，其基礎也會變得脆弱而不穩固，只要有一點麻煩就會崩潰。”
FTX一度被視為在陷入困境的加密貨幣行業中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就在幾個月前，班克曼-弗里德承諾拿出近10億美元，幫助陷入困境的加密貨幣放貸機構擺脫困境。不僅如此，他還是一名活躍的說客，在華盛頓被廣泛認為是加密貨幣的代言人。
但幣安的退出已經讓FTX日暮途窮。班克曼-弗里德9日在FTX的內部頻道中寫道，他正在製定下一步措施，並儘其所能保護客戶、員工和投資者。“我對我們陷入這種境地，以及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深感抱歉。這是我的錯，我很抱歉，但這並不能讓事情變好。”
班克曼-弗里德與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和英國前首相託尼·布萊爾。
除了FTX和班克曼-弗里德本人，投資FTX的知名機構也可能蒙受巨大損失。軟銀集團、紅杉資本、對沖基金Third Point和以科技為導向的私募股權公司Thoma Bravo都參與了去年的9億美元融資。
個人交易員也可能損失資金。根據其官方Telegram頻道的一篇帖子，FTX目前已禁止從交易所提取加密貨幣和法定貨幣。
歐洲加密貨幣交易員Michael Turský說，自9日中午以來，他一直無法從FTX取出近1.1萬美元。他說，這些基金約佔他流動資產淨值的70%。“由於之前FTX的品牌和名譽，我絕不會想到它會在幾天內倒閉，”Turský說。“即便如此，我也絕不會希望他們停止所有提款。”
股票投資者正在拋售與加密貨幣相關的上市公司的股票，這些公司持有加密貨幣，或從交易加密貨幣中獲得利潤。
例如加密貨幣交易所Coinbase Global的股價下跌了近10%，儘管該公司CEO在Twitter上保證，公司有足夠的資產供客戶提款，且並沒有與FTX有任何實質性的接觸。Coinbase的估值處於去年上市以來的最低水平，去年為850億美元，目前約為100億美元。
與加密貨幣聯繫密切的美國銀行Silvergate Capital的股價下跌了12%，今年以來市值蒸發了約75%。
應用程序公司Robinhood也提供加密貨幣的交易，股價9日下跌近14%，本週累計跌幅超過30%。
監管機構都會注意到的危險信號
輿論普遍認為，FTX和做市商Alameda之間的聯繫是造成這場危機的最大原因。班克曼-弗里德創立了FTX和Alameda，持有Alameda的多數股權。
加密貨幣交易所與受監管的傳統金融領域同行一樣，依賴多種合作夥伴為交易提供數字資產，如比特幣或以太幣。所謂的做市商幫助交易者買賣，是通過收取買入價和賣出價之間的一小部分差價來獲得報酬。交易所和做市商之間的聯繫引發了治理問題和潛在的利益衝突。理論上，這種聯繫可能使做市商利用特權信息進行交易，或利用交易所抬高或壓低某一證券的價格。
美國南加州大學馬歇爾商學院金融學教授、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首席經濟學家Larry Harris表示：“這些關聯方之間的關係是任何監管機構都會注意到的危險信號。”
在傳統的股票和期貨金融市場中，交易所被要求作為中立的平台提供服務。監管機構不鼓勵它們與交易公司混在一起。然而，在不受監管的加密貨幣市場裡，沒有任何這樣的限制。
FTX與Alameda之間還有其他聯繫。Alameda除了是一家做市商，還出於自身目的進行交易。據知情人士透露，該公司使用FTX的FTT作為抵押品，從其他加密貸款機構獲得貸款。
班克曼-弗里德此前反駁了Alameda與FTX有關聯的說法，他在2月對《華爾街日報》說，FTX的任何做市商都無權獲取任何非公開市場數據，儘管Alameda通過FTX進行交易，但其“交易量在總交易量中只佔很小的一部分，它的賬戶訪問權限也和其他人一樣。”
儘管班克曼-弗里德仍在努力，FTX的崩潰似乎已成定局，這讓華爾街憂心忡忡，可能會激發許多潛在的問題，《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凱文·魯斯（Kevin Roose）指出三大疑問：
第一，FTX的客戶及其資金是否還有保障？據業內人士分析，FTX客戶的資金在加密交易所中不受政府保障，而且FTX是否有足夠的資產使其剩餘客戶的資金保持完整也不得而知。如果該公司申請破產保護，就像加密貨幣公司Voyager Digital和Celsius Network今年所做的那樣，投資者可能要通過訴訟來要回他們的錢，無論還剩下多少。
第二，加密貨幣的監管前景是否會收緊？FTX是美國為數不多幾家投入巨資向政府遊說的加密貨幣公司之一，班克曼-弗里德被視為最有可能說服立法者相信加密貨幣價值的人。現在，這些努力似乎已經白費了，那些認為加密貨幣將會失控的監管機構又多了一個加密貨幣公司崩潰的例子。
第三，FTX的倒閉是否會引發更廣泛的市場失靈，就像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那樣？與2008年華爾街崩潰引發全球金融危機、導致數百萬美國人失去工作和住房的情況不同，FTX崩潰的影響將主要局限於加密貨幣行業。但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雖然上述問題還待回答，但班克曼-弗里德作為加密貨幣大亨的日子可能已經結束了。加密貨幣的許多神話今年已經被戳穿，FTX的迅速下跌表明，在這個自由、監管鬆散的行業中，沒有一家公司能避免極端的波動。
目前，這場危機已經引起了華盛頓的關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加里·詹斯勒在9日的公開講話中提到了這一點。一位知情人士說，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正在調查FTX的崩潰，一位發言人表示，正在“密切關注”事態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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